江南曲
储光羲
日暮长江里,相邀归渡头。
落花如有意,来去逐轻舟。
《江南曲》为乐府旧题。储太祝学习乐府民歌,采用这一乐府旧题唱了一曲江南民歌。文人愿意把它看成一幅美丽的江南风景图,渔民愿意把它说成一首丰收的捕鱼诗,而我,更愿意把它读成一曲青年男女的恋歌。
这是一个江风习习、夕阳西下的时刻,那江面上定是“一道残阳铺水中,半江瑟瑟半江红”(白居易《暮江吟》)。多么爽心的江风,多么醉心的夕阳啊。我与你“相邀”,这迷人的景色因而有了热情,有了欢跃。一只只晚归的小船荡漾在红彤彤的水面,船上的青年男女相呼相唤,桨声,水声,呼唤声,嬉笑声……此起彼伏,汇成了一曲欢快的交响曲。
花似乎也动了情,悄悄地游戏在了桨儿周围。不管桨儿如何地向后划,“落花”随着流水来去躲藏。她们藏在了哪里?水上?桨后?船底?其实,她们随着欢笑声,趁人不注意时,已经悄然躲进了心窝里。“如”者,似也,像也,莫非是“有意”了?好一个“如”字,看似平常,却道尽了“有意”而非“特意”。因为,“既觅同心侣,复采同心莲”(唐·徐彦伯《采莲曲》)的青年男女之间既想表达微妙的难以捉摸的感情,又不允许袒露自己的心扉,矜持而又羞怯,欲藏欲露……
这是人世间最美妙的感情吧?因为没有道尽那份情意。如果把这分情说尽,那么还剩些什么呢?
我羡慕储太祝有这么美好的情感,也羡慕诗中的男女有如此美好的情感。停笔抬头望望,现代人似乎多了些现实。有房吗?有车吗?年薪多少?三个问题一问,再美好的感情也一下子寡淡了。
用现代人的话说,玩水是调情的最佳方式。西方最佳玩水之处在海边,中国最好的玩水之地却在河边,没有比基尼,没有冲浪,没有日光浴,却有荷叶、鱼戏、采莲子。《诗经》里就有都男女在涣涣之水畔“伊其相谑”风俗的描写,有情人相送于淇水之上的欢歌,有“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”的那份惆怅和不甘。《江南曲》中明明是人的有意和缠绵,偏偏写成水中落花的有意与缠绵,于是对人的调情就变成了对水的抚弄。因为有了水,诗富有了诗意;因为有了水,诗富有了灵性;因为有了水,唤起了我们内心深处对水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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