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艳阳高照的初秋时节,两队人马从山海关外浩浩荡荡走来,一队富贵一队清贫,车驾与冠服让这两队入关队伍如同绝不会互溶的油与水——不论清贫水涌起多高,总会沉入富贵油之下。清贫队伍中有一家车马似乎是富户,快速从其中涌入前方,紧紧衔接在富贵队伍之后,墨色绨料所制的马车篷轿里传出扬州小曲的哼唱声。随行一旁的拉货马车没有车篷却挤满了赶路的百姓,其中一个衣着简朴却很齐整的姑娘望着这辆超过他们的马车,轻轻叹出一句:“乘物以游心,托不得已以养中。”赶路的疲惫让周围的人都未注意,只有倚靠着她的弟弟仰起了头,笑了一下,但是眼神中都是倔强,看似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,眼神中却有不可遮挡的锋芒,相比之下,他的姐姐内敛许多,这是一行三姐弟的队伍,大姐、二弟和小妹,在没有父母陪伴的路途中,姐姐抱紧了弟弟妹妹,弟弟充满了戒备,而最小的妹妹则在姐姐怀里一直安稳地瞌睡。因家道中落,他们没有太多选择,此行要去京城投靠亲戚,一路摇晃,只为或许未来能为家族复兴添一把力。
正被路途颠簸扰动起睡意,艳阳有些烈起来,弟弟不肯睡,姐姐已经忍不住要闭目养神一会儿,却隐约感到有一支细细的胳膊正深入怀中的包袱,她本能地警醒,抱紧包裹的同时使劲卡住要偷窃的手,谁知一声孩子的哭声爆出,她还来不及反应,一个大妈模样的人从身后猛一推,格格吉祥下一句是什么,骂骂咧咧地责备起来,说是她压住了她孩子的手。姑娘正要分辨,却忽然止住了,她的弟弟止住了她,姐弟俩互换了位置,姐姐怀里的妹妹惊恐地望着指责他们的胖女人,眼泪已经在打转,但是她好像已被教导过,只是强忍着不哭。姑娘不卑不亢地回复骂她的女人,路途颠簸没有完人,如有冒犯还请海涵,大家都互相小心为好。说完和弟弟交换了一下眼神,这让同样挤在周围的人们都戒备起来,大家似乎明白了。抱着五六岁孩子的胖女人慢慢地止住了骂,又狠狠抽了自己怀中的孩子一巴掌,说,丧门星,到哪都不招人喜欢。这一巴掌的掌力让人心疼,孩子脸上顿时一个清晰的红印子,孩子小小年纪本想痛哭的样子,却因胖女人的一脸横肉而生生地克制住了,大家这才注意到,她怀中的孩子穿着单薄还有着不同于她的瘦弱。谁知孩子的克制,反而让胖女人更加变本加厉,她又开始狠狠地掐起来,孩子终于克制不住哭出声,还反复乞求道,我听话!姑娘实在忍不住正想对胖女人说什么,还未开口,只见同样要说话的人们都一样止住了——一支马鞭子直直的抵住了胖女人的下巴,“我盯你一路了。”说着就把胖女人的脖子勒住,“滚下来!”只见一个身骑骏马以金纱遮面的贵族格格儿,似乎有一股神力,抬手猛一发力就把胖女人拎起来甩出了马车,而那个被胖女人抱着的孩子则被眼疾手快的姑娘姐弟稳稳地接住。
当官差把胖女人和她的同伙签字押解走后,贵族格格正要离开,只见一车人还在为她喝彩,请她留下大名,格格儿的一位随侍才正式向众人介绍:这是叶赫部的格格儿,牧痕。姑娘姐弟三人上前特地致谢,“格格吉祥!舒穆禄姐弟深谢您的救护之恩!”牧痕无所谓谁谢,只甩下一句:“人贩子该死,我顺手而已。”说罢安排前来的官差快查清其中原委。说时迟那时快,谁知那胖女人还有一个同伙,想趁大家以为所有贼人都被抓时再行窃,被牧痕格格的一个随侍抓个正着,连官差都拍手较好,只叹:在这条入关路上,这活贼人不仅拐卖孩童,还利用孩童行窃,又团伙作案,总不好抓,这次被一位固伦格格端了一锅,真牛!牧痕正要离开,一听这个,犹豫了一下,向官差确认,此次是否为一锅端,官差面露难色,恐怕没有,刚刚被捕获的胖女人只是其中的一个头目,还有几个,没有抓到。牧痕听完,走到官差面前,面无表情地质问:你吃干饭的?底儿摸清了不干活?官差一行十几人都变了脸色:格格别说这么难听,山海关也不止这一条路,咱们爷儿几个都忙不过来,人笨心粗,哪有这么机灵的格格,一下就抓住几个。领头捕快说着还向牧痕贴近,一双狼眼流露出邪魅之色。此时随侍上前耳语告知牧痕:这是山海关总兵的小舅子,和京城简郡王也是表亲。牧痕听到,笑了一下,知道这个狼眼官差就是这条路上的占山大王,什么人贩、窃贼,都是他手指缝里玩的小鬼,谁知他干净不干净?此时姑娘的弟弟紧紧盯着这位牧痕格格,看她会怎么做,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位纤手细腰的神力格格,心想,如果这位官爷能看到刚才格格的武功力道,应该就不会这样小看她。
人家开玩笑说,格格吉祥小燕子给你请安,你可以回答说:格格快快平身,快来让我看看,最近是不是吃的不好,怎么变瘦了?
免礼,来扶着格格,伺候好了有赏!
舒穆禄三姐弟很快被安顿在一个软轿马车里,秦嬷嬷亲自来探望,转达牧痕格格的谢意,同时也带上了刚刚大展神威的鞭子和姐弟送的麻布条,对满是崇拜的少年说:“舒穆禄少爷,咱们格格儿把这些都送您,也多谢您心细,看到了鞭子手柄上的裂痕,用这种软麻布条缠过才好用,咱们格格说了,与其收下您姐弟的心意,不如借花献佛,才能物有所值。”三姐弟听到如此都很惊喜,尤其男孩子,虽然有些瘦弱,但是他正襟危坐尽力控制仪表,只是激动的心情已难以抑制,他双手接过鞭子,爱不释手地紧紧攥住。蒂芳看到弟弟难得的笑容,激动地马上向秦嬷嬷致谢,要知道这是家府败落后第一件让三姐弟高兴的事,不仅路途车马有了着落,还结交了一位身手不凡的叶赫部格格,更有义薄云天的豪气,怎能让人不高兴。送走秦嬷嬷,蒂芳安抚小妹睡着,便拿出干粮让弟弟先吃点,毕竟小伙子为了让小妹吃饱,清晨只喝了一碗清汤,“良征,别只顾着看礼物。”而专心查看马鞭子的少年却似没有听到,只是惊叹:“这只是很普通的鞭子,”他抬起头有些错愕,“她是怎样做到的?那贼人虽然距离不远,但是仅两鞭子就能取性命,怎么做到的?”蒂芳收起干粮,看着一个月来消瘦不少的弟弟,她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,良征是家族里难得有志气的好孩子,他志向成为关内外闻名的八旗铁帽子王,小小年纪就已经熟识兵器谱上的各样兵器,身体不好却坚持晨功晚课,意志力如同他的脾气一样倔强不屈,现在却因家族败落而与自己流落他乡,身无分文也食不果腹,一支普通的马鞭都成为难得的利器,她暗下决心,一定要为家族中无辜的人伸冤,不可以只因为族长的失德失信而被如此牵连,“弟弟,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个堂姐,就先好好收起这个礼物,以后报答恩人,施展抱负,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。”良征勉强笑了一下,“姐,你好好的就行,男人的抱负你不会懂。”说罢他开始闭目养神,小小年纪似乎已经老气横秋。蒂芳心中五味杂陈,家族败落有多少是因为这种高傲的自信……
其实我就是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啊
转眼已是月轮初上,蒂芳瞌睡醒来,已是饥肠辘辘,软轿太舒服,弟弟和妹妹还在睡觉,午餐过好只休息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赶路,难得吃得饱,叶赫部独有的烤肉和香鱼饭让弟弟妹妹都很满足地安睡,唯有蒂芳不敢吃饱,她知道遇上这样的贵人实属巧合,搭乘她家的便车也只是一时,抵达京城就要各自投奔去处,他们姐弟三人不能去别家,只有一个去处没得选择,虽是远亲却也不是太远——爱新觉罗氏的府邸,简郡王家,只有在那里才有更多机会参加选秀或入宫服侍,哪怕结实一位达官显贵结成姻亲也能为自家的未来博得一丝希望,所以蒂芳要尽快把自己饿瘦,太胖大的身子是不会惹人爱的,她生来就偏胖的体型在时刻彰显出关外侯门贵族的优渥,却也在时变事迁的时候成为累赘。正想着何时会抵达驿站或歇脚的客栈,此时车外的灯笼似乎颜色有点怪?蒂芳悄悄靠近纱帘,向外张望,发现了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的一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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